每到秋季，进入十月中旬前后，甘肃省张掖市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就会涌现这样一幅“壮观”的场面：许许多多的牧民或将家中的牛羊装车运输，或赶着成群的牛羊徒步行走，前往周边地区的农区借牧。

原本在草原放牧的家畜，秋冬时节外出到绿洲农区的秸秆地借牧，直至来年暮春甚至初夏返回家乡的牧场。近些年，这种牧区发展草原畜牧业的生产方式正在被越来越多的肃南牧民所采用。

肃南是甘肃省草原畜牧业大县，也是甘肃省重要的畜牧业商品基地，有草原面积2677.55万亩，约占甘肃省草原面积的11.4%。肃南县委副书记巴玉霞介绍，近年来，肃南县以全国草原畜牧业转型升级试点项目实施和全国休闲农业重点县建设为抓手，着力在构建现代畜牧业高质量发展新体系上下功夫，大力推行草原放牧家畜绿洲农区秸秆地放牧生产方式，着力破解全面落实草原生态奖补政策下实现农牧民转方式、调结构、促增收的产业发展瓶颈，走出了一条畜牧业发展与自然生态承载能力相协调、相依存、相促进的产业绿色高质量发展之路。

给天然草场“放个假”

10月15日的傍晚时分，记者见到肃南县大河乡西岭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顾伟东时，他正忙着为次日转运家里的360只羊而做最后的准备。

今年已经是顾伟东外出借牧的第七个年头了。顾伟东家共有4500亩天然草场，其中，1500亩的秋季牧场属禁牧区，此外，他家还有冬季牧场1800亩，夏季牧场666亩，春季牧场500多亩。“按照草畜平衡的要求，3亩天然草场换算一个羊单位，我家的天然草场最多时只能养160只羊，根本养不了360只羊。”顾伟东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这两年，他在邻近的光华村租了1万亩的天然草场用于放牧。

在顾伟东看来，借牧是当地牧民响应禁牧休牧和草畜平衡政策、确保养殖规模效益而做出的不错的选择。“今年农区的地紧张，我从6月份就开始联系了，最后联系到了酒泉市肃州区三墩镇一家制种苜蓿种植基地。那里的苜蓿之前收了两茬，因为第三茬没法用来制种，正好给牧民借牧。我租了1600亩，每亩20多元的租费。”顾伟东说，他计划明年3月份结束借牧返回自家的冬牧场，到5月份出场，冬牧场实际只使用两个月，其余时间就可以“休息”了。

“牧民异地借牧，使得冬季牧场得到休养生息，相当于给天然草原‘放个假’，有效减轻了肃南天然草场的承载压力，实现了发展草原畜牧业与保护生态的‘双赢’。”巴玉霞介绍，2022年，肃南畜禽饲养规模达到164.63万头（只），畜禽舍饲半舍饲养殖比重达到75%。全县草原补奖面积达2091.9万亩，其中禁牧面积1104.26万亩，草畜平衡面积989.64万亩。县里通过采取政策驱动、设施养殖和到绿洲农区借牧等方式，超额完成了2022年度的草原减畜任务。

“在2014年之前，肃南就零星出现了牧民异地借牧的情况。从那之后，借牧开始越来越普遍。”肃南县畜牧兽医服务中心主任安玉锋介绍，县里积极引导牧户走“天然放牧+舍饲养殖+异地放牧”相结合的现代畜牧业发展道路，有效解决了草畜矛盾。2015—2022年，肃南县有56个村、520户农牧民前往河西走廊绿洲农区秸秆地借牧，借牧时长年均为151天，借牧牲畜数量年均达14.5万羊单位，天然草原年均减畜量达6.1万个羊单位。今年秋季借牧开始后，截至10月28日，全县共有52个村、676户农牧户、20.97万头（只）牛羊陆续到张掖市甘州、高台、临泽、民乐等县（区）及肃南县明花乡等地借牧。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通过异地借牧，肃南县不仅切实减轻了草原承载压力，实现了草畜平衡，而且进一步恢复了草原植被，保护了祁连山草原生态环境。据监测统计，目前，肃南天然草原植被盖度达到76%，比2014年提高了8个百分点，高出全国平均水平两个百分点。

牧区、农区携手共走种养循环增收路

“这些年，随着异地借牧的兴起，肃南周边农区秸秆地的租费也不断上涨。今年平均每亩租费为165元，比去年上涨了12元。”安玉锋说，即便如此，对于牧户而言，借牧仍然是相对比较划算的选择。根据测算，借牧期间，每个羊单位平均每天的饲草成本是1.5元；如果不借牧，选择买秸秆饲喂的话，一只羊一天的饲草成本要花2.5元。对于农区的种植户来说，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地里的秸秆不仅不用耗费人力、物力去处理，还能租出去赚钱，牛羊啃食秸秆时排泄的粪便相当于给农田上了有机肥，这有效提高了畜禽养殖废弃物和农作物秸秆资源化利用效率。据测算，肃南县借牧牲畜过腹转化借牧地区秸秆资源2.4万吨，过腹还田有机肥达1万吨。更重要的是，牧区与农区借此构建了种养结合、农牧循环的可持续发展新模式，实现了增收致富。

“肃南是高海拔地区，冬春季山区气温较低，羊的病多，新生羔羊的存活率低。”顾伟东说，到了农区的川地后，海拔低、气温相对较高，羊啃食秸秆后的营养有保证，运动量小，冬季掉膘少，病也少了，成活率显著提高，羔羊成活率能达到90%以上。

“按照草畜平衡要求，我家草场只能养96头牦牛，现在养到了140头，这与借牧分不开。”接受记者采访时，肃南县康乐镇康丰村牧民高勇东夫妇正迎着清晨的阳光赶着140头牦牛徒步赶往借牧目的地——张掖市甘州区甘浚镇西洞村。高勇东说，以前在山区放牧，家里的牦牛秋季一般不生产。借牧后，玉米秸秆有营养，春季多产了16个牛犊。

去年秋季，安玉锋团队沿着河西走廊自西向东专题调研肃南牧民异地借牧情况。他介绍，异地借牧促使借牧牲畜进一步保膘抓膘，缩短甚至消除掉膘期，保证了母畜高质量产仔。借牧后成畜保活率提高1%、产毛量提高10%、羔羊成活率提高7%，冲减借牧成本后，每个羊单位年新增纯收入97元，户均增收2.76万元，牧户实现了“禁牧不禁养、减畜不减收”。

“以前，肃南牦牛生产多为三年两胎，主要原因是牦牛冬春季营养不足；到农区借牧后，营养足，牦牛产仔率也提高了，现在很多牧户饲养的牦牛实现了一年一胎。”安玉锋说，草原畜牧业最大的特点是季节性很强。以前，牧户在草场上放牧饲养的牛羊到了秋季就得集中上市，现在把牛羊赶到了农区借牧，就可以实现就地销售、错峰上市，收益有了更好的保障。

多措并举“护航”异地借牧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肃南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异地借牧产业发展模式。为抓好异地借牧工作，肃南县农业农村部门、相关乡（镇）及时深入邻近县（区）、乡（镇）衔接沟通，协调解决牧户异地借牧存在的困难和问题，坚持把问题解决在借牧前和生产一线，多措并举为异地借牧“保驾护航”。

“牲畜养殖，做好防疫至关重要。每年，我们都会在牧民借牧开始前，提前开展牲畜的防疫工作。借牧期间，只要群众有需求，我们会马上派人前往处理。”肃南县康乐镇兽医工作站站长余海瑞说，他们会在牲畜外出时全部完成秋季免疫和驱虫工作，并为借牧户出具检疫证明和非疫区证明。到明年元旦前，工作站将会对借牧户逐一开展走访，实现全覆盖。借牧期间，他们将全程为借牧户提供产前、产中、产后技术服务，定期不定期下派专业技术人员赴借牧点开展紧急免疫接种和动物疫病诊疗等服务活动；借牧牲畜返回时，工作站将及时开展借牧区高发疫病的净化监测，全面消除危险病原，保障借牧牲畜的安全，防控外来疫病的传入。

“乡不漏村，村不漏户，户不漏畜，畜不漏针。”安玉锋介绍，肃南县严格履行动物疫病防控属地管理责任，有效降低了借牧牲畜在借牧期间的染疫风险。同时，肃南县坚持“实际、实用、实效”的原则，采取“学训+实训+咨询”等形式，全范围、多层次地开展异地借牧农牧民科技培训，将怀孕母畜管理、羔羊早期断奶、疫病防控、防止农残中毒、解决鲜苜蓿鼓胀等技术作为外出农牧户培训重要内容，使外出借牧户最大程度地克服借牧地设施设备简陋、防疫难度大等困难，切实提高了农牧户依靠科技抵御风险、发展生产、增收致富的技能。

肃南县草原工作站站长王军介绍，为推动牧户到绿洲农区秸秆地以租田借牧的方式推进草畜平衡，肃南县还持续加大草原生态补奖政策和法律法规的宣传力度，健全完善县、乡、村三级草原管护联动网络，充分发挥乡（镇）草监站、草管队、草管员草原管护作用，积极强化宣传引导，不断提高农牧民生态保护的自觉。